(台风利奇马来锡当日)
暴雨在即,我背着沉重的电脑包走在回家的路上,脚步迟缓。坠痛的小腹撺掇着我奢侈一把打车回家,银行卡余额又把这个念头狠狠打趴下。我在呼啸的风里苦中作乐,想着那个“冬天买羽绒服划算还是买感冒药划算”的段子,然后告诉自己果然还是感冒药比较便宜。天色晦暗,时而深紫,时而昏*,有人驻足欣赏,有人步履慌忙,而我只想回家。离开学校之后,再也没有当初随便打车的底气。我没钱,真的没钱。没有殷实的家境,父母文化程度不高,靠着小吃生意养活家小。一个月前,他们扛着大包小包把我送到这里,用自己一锅一铲挣出来的钱替我租下了一间屋子,并以自己在家用不到钱的借口,给我转了一笔生活基金。我看着这串或许不够同学买双球鞋的数字,边精打细算边期待着一个月后的工资日。房租、伙食、水电、人情......拿着三千的工资,应付着三万的生活。不敢病,不敢哭,不敢请假。只有亲身经历过后,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为了块的全勤高烧上班。也只有亲身经历之后,才知道小时候视若珍馐的方便面会有吃腻的一天。雨还是在我到家前落了下来,我不敢懈怠,毕竟电脑进水又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。肚子自然是痛的,能跑起来全凭一口气吊着,这口气在到家确认过电脑没事后就卸了个干净。屋外凉快,屋里很闷,我没开空调。不是不想开,是不敢开。签租房协议时说得好好的民用电,一夕之间成了商用,原本计划内不超块的电费,在昨天扣费时疯狂飙升到了。我成功掏空了最后一笔存款,也成功地活成了二百五。我开了后窗,风雨透过纱窗砸进来,砸了个满头满脸,可我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。肚子不合时宜地叫着,我想起冰箱里还有昨晚奢侈了一把但没吃完的生日蛋糕,便起身去拿。咬了一口,酸了,只好吐掉。我有点无奈,遂点开外卖APP,随便找了一家免配送费的小店,七七八八凑足了满减。等外卖的中途我坐在简陋的客厅里发呆,正巧合租室友带着男朋友回来,跟我打了个照面。有些尴尬的互相笑笑,我逃也似的回了房间。出租屋的隔音并不好,我躺在漆黑的屋子里,耳边尽是雨声和听不真切的对话。我在这儿住了一个月,和室友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,更别提成为朋友。事实上,在这座城市里,我都还没什么朋友。不光没有朋友,大学谈了三年的男朋友,毕业之后毫无商量地直接回了老家。我俩微薄的工资根本支撑不起跨越半个中国的异地恋,然后......毕业就分手,绝对不是说说而已。离开学校之后,感情成了最没着没落的东西。爱情这种美好的字眼,只属于兵荒马乱的青春,我不过是这座城市里最普通也最孤独的一个。家家和乐,万千灯火,没有一盏属于我。成年之后,穷是原罪。那一口馊了的蛋糕让我恶心了半天,口腔里挥之不去的怪味反复提醒着我又老了一岁。说来很好笑,初中的时候看《我可能不会爱你》,完全不理解程又青对初老的恐惧,但真等自己经历的时候,才发现我也迈不过这道坎。我明明昨天还是那个埋在书堆里刷题,偶尔和同学插科打诨的十八少年,再一转眼,都开始工作了。以前总觉得未来好远,恨不得一夜长大;现在又觉得成人太难,只想着返老还童。事实是,从时针拨向大四的那天起,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加速。不管是情愿与否,时间都在推搡着我们长大。我开始焦虑年龄,焦虑积蓄,焦虑自己琢磨不定的未来。考研、考公、考编、工作、成家立业......无数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,无数条未知的道路,我不敢迈开步子,怕只怕一步错,步步错。我甚至开始嫉妒那些珠光宝气、光鲜亮丽的KOL,开始嫉妒那些钱包鼓鼓、自由自在的朋友。他们好像永远不缺车房、不缺存款、不缺时间,缺的只是一个赛一个的精致生活。他们需要的是生活,我需要的是生存。真的有点讽刺。十二岁的时候,幻想着自己会是舞台上熠熠发光的明星,到二十二岁才意识到,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寻常的那个。“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”,这个命题从走出校门开始,就逐渐趋近笑话。甚至有可能,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。“态度配不上欲望,能力赶不上野心,最后所有的一切,都被钱打败。”我很怕泯然众人。可二十多岁的路到底在哪儿,我真的看不到。我能看到的只有父母日渐斑白的鬓发,只有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,只有深夜失眠扪心自问那一刻的惊疑不定。“迷茫”这词大概早就被用烂了,可除了迷茫,也找不出更贴切的词汇来叙述。成年后的生活,没什么是容易的。除了......容易穷,容易秃,容易哭。阑珊的路灯光伴着风雨飘进来,我忍着头痛腹痛,掩面哭泣。敲门声来得突然,我起身开门,是合租室友。她端着一杯红糖姜茶又拿了一盒点心,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我手里。我正疑惑着,室友便抢了话头:“我看你脸色不好又像是淋了雨,就给你冲了杯姜茶,你快换身衣服把茶喝了,可别感冒了。”说完便笑着带上了门。我稀里糊涂地接过了这些,回到桌边坐着才意识到自己还没道谢,于是赶忙掏出手机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