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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多年前我刚刚踏进入医学院的大门，我就知道医学是一门不断纠错的科学，在纠错的过程中，可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。当我做医生10多年后，我越来越发现，作为医生的我不能犯错，这个社会已经没有容错空间了。当年在书本看到的“剖腹探查”近乎绝迹了，因为这个社会早已不能容忍的一丁点错误，这究竟是福是祸……济南的冬天虽然已经丢掉了寒冷，但夜色还是提醒我们这是冬天了，外面的天已经黑了。终于又熬完一个白天的我，坐在休息室里，准备收拾疲惫的心回家，身边的电话一阵响起，“良哥，你没有走吧，现在抢救室有一位中年女性，刚刚从外地转过来，已经疼了一天了，当地没有诊断明确，没有诊断头绪，帮忙看看我们应该怎么办？”好奇心再次战胜了疲倦，我还是强忍着去了抢救室。我看到她的时候，她已经躺在抢救室里面了。很明显她很不舒服，躺在床上辗转不安，旁边站着手足无措的家属。监护仪上，心率明显超出正常值了，已经有次/分了，因此监护仪闪烁着，好在血压和氧饱和还在正常范围之内。“您那里疼啊？”“就这里，就这里，一直疼，疼了一天了，越来越疼……”病人很明确的指明右下腹。阑尾炎？妇科问题？整个肚子摸上去还是软的，右下腹也没有什么异常，等会，有明显的反跳痛，但没有明显的腹肌紧张。这究竟是怎么了？后面该怎么办？毕竟已经疼了一天了。我看着她的病历，疼痛一天了，持续性的疼，早晨起来去外面走了一段路突然疼的，病人认为是“喝凉风多了”导致的疼痛。疼了接近2医院的，做了血液检查，基本没事，血常规白细胞正常的，肝肾功能和凝血都是正常的，怀疑阑尾炎，超声结果没有发现肿大的阑尾炎，右下腹超声没有异常，做了CT，也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，给予对症支持治疗，效果不好，反而越来越差。她平时身体很好，月经也是正常的，这究竟怎么了？之前也没有长过任何疾病，除了做过剖腹产手术。应该怎么办？疼痛很明显，已经持续了一天了，越来越重，病人感觉很明显，但肚子是软的，除了有反跳痛，其他没有什么。应该和家属谈谈，的确没有看出来，需要做检查，需要仔细的考虑。“您病人目前的确没有办法迅速找到答案，需要做检查，建议复查一下血，还要复查一下超声，但是有可能还是诊断不清楚。”说这些话的时候，我的确没有底气，因为腹痛有太多的未知数，让我没有底气，我看着家属，想知道他的回答。在抢救室时间长了，我就担心这种不确定，我不怕病重，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在前面等着，是深渊还是坦途，在你没有迈步的时候，根本不知道哪里有陷阱，哪里是悬崖和绝壁。“医生，我相信你们，她的哥哥就是医生，来之前和我说要相信医生，该查什么就查什么，我相信你们。”其实医生和患者还有家属需要共同面对的是疾病，这是最根本的统一点，可是在这个时候，急诊科医生真的需要一些支持，因为疾病才是我们唯一的敌人。抢救室效率非常高，血液早就送到检验科了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，就如意料医院那样基本正常的结果了，血常规明显出现了异常，白细胞已经远远高出正常值了，凝血系列中D二聚体升高了，肝肾功能还是正常的。医院的CT片子，看上去似乎“没事”，但那右下腹怪怪的一团，难道是肿大的阑尾！？和超声科的同事们沟通一下，究竟有没有阑尾炎，毕竟当地超声报告是“右下腹超声未见异常”。急诊医生需要各位战友的配合，我敢站在抢救室里面最大的勇气就是我清楚的知道，医院强大的支持，有急诊科兄弟姐妹们，更有所有给我帮助各个科室的兄弟姐妹们。其实我根本不认识超声的同事，但是交流起来已然如老友一样，“应该没有阑尾炎，没有发现肿大的阑尾，右下腹的肠管是明显胀气，右侧的卵巢没有看到，而且右下腹有些积液了，量应该不是很大，估计不好穿刺……”
我们应该怎么办？阑尾炎似乎不是，医院的CT有差别，复查CT去？难道是妇产科疾病？但是月经是正常的，疼痛的部位很明确。应该怎么办？就有一个念头，应该“剖腹探查”了，这个快绝迹江湖的技艺，还有外科医生干吗？没有犹豫，我还是拨通了急诊外科医生的电话，想不到传来了嘶哑的声音，“感冒了，临时也找不到替班的，只好坚持了。”很快带着口罩的他来了，一起交流一下病情。“是不是阑尾炎？应该不应该探查一下？”我清楚外科医生的难处，如果手术可以解决问题，那双方皆大欢喜，科室如果找不到答案，也解决不了问题呢？现代社会已经不给医生出任何一点差错的空间，更何况是动刀的手术！病人心率已经明显增快了，保守一天，毫无效果反而加重了，白细胞还有感染指标明显升高，右下腹明显胀气的肠道，突如其来积液，“失踪的右侧卵巢”，似乎已经走到悬崖的边缘了……“是不是探查一下？”我试探着和外科医生说。“万一找不到原因呢？万一……”他嘴里叨叨着，我们非常的熟悉，熟悉到，我就知道他这样说。虽然嘴里不停的碎碎念，他还是拉着家属到一边，“目前情况，应该探查一下，最好能解决问题，也有可能找不到答案，可以用腹腔镜探查一下，如果找不到原因，病人少受一些罪……”家属似乎听明白了，“医生，我相信你们，你觉得需要手术，那就手术，一直等着也不能解决问题……”
他还在碎碎念，“要是开空了，要是解决不了问题，哎……”我清楚地知道他压力很大，可一时也找不到如何安慰声音嘶哑的他。他去了手术室，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了漆黑漆黑的夜里……
回到家中，我躺在床上很想不去想。接近11点，我终于听到他嘶哑的声音，“病人已经下手术台了，你根本想不到是什么情况，一段小肠被黏连带卡到子宫壁上了，足足有接近60cm的小肠已经全黑了，彻底坏死了，亏得及时切除了，不然后面估计很快就感染性休克了……”我能感到那一端手机前兴高采烈的他，估计已经忘记碎碎念的问题，我也不需要去想如何安慰他了，虽然我知道面对下一个，他仍旧会碎碎念。挂上他的电话，突然一阵寒流莫名袭来，“万一没有找到原因呢……”我找不到答案，窗外一片漆黑，看不到一丝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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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记：本